编者按：城市治理需要加减法。拆除违建，治理“穿墙打洞”把北京非首都核心功能疏解推至街头巷尾，深入城市发展的每一个细胞。2016年，北京已经拆除违法建设2313万平方米，创下历史新高，数字背后伴随着低端业态挤出，重点街道商业模式转型升级，北京的城市功能也在悄然重塑。北京商报《拆违之路 新生之城》系列报道截取不同维度的“剖面”，以此记录拆除违建进行之时，一座城也在通往新生之路。

　　在簋街拆除违建现场，一些商户正在按规定有序调整

　　自2003年实现复兴后，簋街作为北京餐饮第一街，十余年的时间里承载着150余家店铺的商业梦想。但是，私搭乱建的违法建设、过高过亮的广告牌和簇生的低端业态，在簋街成为京城餐饮消费热点的同时，也以“痛点”的形态在暗处发酵。

　　北京商报记者近日走访簋街后发现，自东城区政府从9月开始对簋街实施全面环境综合提升工程以来，目前违规的广告牌和私自扩建的店面基本都处在拆除过程中。附近居民生活的改善、低端商户的出局和簋街整体商业模式的调整，让簋街成为了北京商业模式升级的缩影。如何在消费模式升级后保留原始的老街特色，是摆在簋街未来发展面前的下一命题。

　　“动刀”餐饮老街

　　新文食屋手擀面，这家紧邻北新桥地铁站，和花家怡园、胡大饭馆并排的饭店如今已经全部拆除，重新进行装修。装修工人告诉北京商报记者，新文食屋手擀面相比于旁边的胡大等饭店，动工的力度要更大一些。“排水管道都要重新做，地基全部都要挖开，整个饭店会向道路内侧平推2.4米宽，让出之前占用的人行道。”按照装修工人的说法，装修完成后，新文食屋手擀面的面积会因此减少约30%，由原先的420平方米左右缩减至300平方米。

　　这样的改造在如今的簋街并不鲜见。东直门内大街路北侧，几乎所有的商户都向道路内侧进行了“平移”，商户私自扩建的部分正在进行拆除。尽管很多商家在脚手架的层层包围下依然挂出了“正常营业”的横幅，但是由于装修过程中丢弃的杂物和水泥土块还堆积在人行道上，路面崎岖且没有照明，不少饭店在晚上10点半左右基本已经没有了客人。

　　按照东城区政府从今年9月开始对簋街实施全面环境综合提升工程的计划，半年左右时间，簋街将完成从燃气管道铺设、交通秩序优化、立面牌匾改造、食品安全提升工程、居商和谐5个方面的改造升级工作。在施工铺设燃气管线的两个月内，簋街西段、东四北大街、雍和宫大街全面禁停车。自10月24日起，簋街西段立面牌匾改造工程启动，对占压房基线的违法建设，以及超高、超大、超亮的违规广告牌匾进行大规模拆除。

　　家住北新桥附近的居民张女士告诉北京商报记者，簋街的整改着实有益于提升周边民众的生活水平。由于周边的饭店私自扩建，在改造之前，东直门内大街路北侧的人行道被挤压至只有正常状态下的一半宽。晚上但凡有餐厅出现排队等位的情况，人行道的通行就成了大问题。“之前一到晚上，来吃饭的人会把过往的行人都挤到车道上走。加上簋街的车辆本来就很多，给附近的住户造成了很大的安全隐患。”随着餐馆扩建的部分被拆除，人行道将得到还原。

　　低端业态退场

　　“街面整改完成后，预计会有20%左右的商铺退出簋街。”簋街一家雪茄烟斗店的老板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房租将是很多低端业态：诸如烟酒小卖铺、复印店和小建材批发门脸，包括一些此前就经营不善的小饭馆消失在簋街的原因。

　　按照这位老板透露的信息，整条簋街的房租呈现出“两边高、中间低”的状态。街面两端500平方米的门店租金基本保持在13-15元/天/平方米;街中心200平方米的门店，租金水平略低，大约为9元/天/平方米。在全面环境综合提升工程完成后，扩建的部分被拆除，有些较小的店铺商户会损失将近一半的面积。但是由于拆除后租金不变，对于很多之前就没什么人光顾的小饭馆和烟酒店来说得不偿失。“租金变相上调后，租客要和房东重新协商租金。如果店铺是层层转租的，那么就要由最后的租客承担所有的费用。如果和房东谈不拢，那肯定就要打官司。”

　　对此，东城区城管委相关负责人向北京商报记者透露，在前期的实地暗访过程中，簋街有86.6%的店铺属于租赁场地进行经营的状态。“由于整改会造成商户的实际使用面积减小，在拆除违建的初期，我们派出了6个专业巡视组，针对商户的资质、门前三包、燃气装修等与商户进行了近两个月的沟通。虽然一开始很多商户表现出了一定的抵触心理，但是通过协商，现在绝大多数的商户都在按照要求进行店面的调整和重装。”

　　对于簋街整改的费用将如何分担，有商户向北京商报记者透露，包括门头等立面牌匾改造的费用，政府和商户“三七开”。“门面重建费政府承担30%，商户承担70%。”这一过程中，不少商户都选择自己找装修队进行门头的重建，以便尽早开张营业。但是商户自建的门头能否在质量和规格上符合规定，还需要通过之后的检查。

　　同时，也有商户表示了对新建广告牌的担忧。簋街西段，主营小龙虾的“斗夹楼”之前悬挂的约15米长、5米宽的巨大广告牌，现在“横尸”在路边。店内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因为和知名度较高的胡大饭馆基本相邻，之所以悬挂了巨型广告牌就是为了吸引人气。目前还没有确定改建完成后广告牌将如何设计，但是统一后，很可能就无法凭借着之前的“视觉冲击”吸引客流。据了解，簋街共需拆除违规广告牌匾718块。截至10月底，西段已拆除违规广告牌匾226块。

　　“在簋街开饭店，如果不是自己家的房子，水涨船高的租金压力对于小店来说很难承担。加上物业、设备采购、装修装饰、人员工资、宣传推广等费用，先期没有500万元的投入根本做不起来。”一位在簋街经营麻辣小龙虾生意的饭店老板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在整改完成后，由于店面缩减，簋街上服装、烟酒、建材等低端业态会被淘汰。一些小饭馆也不得不开始专注于菜品本身，将自身的产品与胡大、仔仔这些大型连锁餐饮企业形成差异化，抛弃原先单纯依靠店面、广告的宣传手段。这对于簋街的产品差异化升级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新老商业博弈

　　“人人皆啖小龙虾，夜夜欢歌到天明”曾经是簋街鼎盛时期的缩影。但是，随着大众餐饮消费的升级，产品同质化倾向严重也制约了簋街的发展。中国饭店协会清真餐饮专委会主任何娟认为，簋街的食物种类已经越来越少，沿着簋街一路走下去，都在经营着一样的食物，这让许多习惯了夜晚到处搜食的饕餮客们少了探索的乐趣。“现在整条簋街上千篇一律的小龙虾、火锅，实际上都是季节性产品，如果只是经营季节性产品，那么跟风盲从的可能性就很大。无论是对饭店本身还是商业区的建设都会造成损害。”

　　实际上，由于店面租金的提高，簋街上已经出现了“招工潮”。一家冰淇淋店的老板表示，很多商户选择了削减用工成本，加上年底很多员工要回家，很多店铺的门上都贴上了招工启事。“原先，一家饭店的服务员月薪大约在3500元，现在基本调整到了每月2700-3000元。整改缺失造成了短期内客流的减少，工资水平有所下调也很正常。招不上工，很多经营能力不足的小店会因此撤租。”

　　淘汰低端业态后，簋街下一步的发展方向也值得关注。北商研究院特邀研究员、北京商业经济学会秘书长赖阳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如今，消费者已经不再需要仅仅找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合格的商业街需要满足人们交友、休闲、娱乐等多方位的要求。

　　“几年前、或者十年前簋街的繁荣，实际上是商业消费内容不丰富阶段的产物。最初是一些夜生活工作者单纯想找一个便宜、量大、晚间营业的地方，仅仅为了果腹。但是随着餐饮消费模式的升级，同时在土地成本上涨后，为了降低运营成本，私搭乱建、占道的行为也应运而生，对于环境造成了较大的破坏。”赖阳认为，簋街的整改和商业化升级的要求是相符合的，未来，承租能力更好、更符合消费者需求的品牌必然会取代低端业态。

　　北京商报记者 孙麒翔 王潇立/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