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注:5月23日下午,北京市举行“出租汽车租价调整和完善燃油附加费动态调整机制听证会”)
“份子钱”的确不是问题的关键,而只是数量管制的结果,但解除数量管制,却存在很大的阻力,天津的情况就很典型。目前,天津出租车行业数量紧缺、车况差、服务差,拥有牌照者坐享垄断利益同时还能得到纳税人的补贴,这些都极度不合理,而政府增加数量的政策却遇到车主的强烈抵制。
新增牌照,原有牌照的垄断溢价会被稀释,价格必然下降,损及车主利益,车主必然会拼死维护自己的利益,往往采取经济纠纷暴力化的方式,集体行动,酿成群体事件。在维稳压力下,地方政府立即会改变态度,最后,各种名目的补贴就出台了。这样就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政府改革,伤及车主利益,车主暴起罢运集会,政府维稳,收回政策或给予补贴。
天津出租车改革的阻力来自于车主,这个情况是现实存在的,但是这并不使这种阻力存在理论上的合法性,也不能由此推出政府没有责任。
谁也不该是政府的宠物,不管是劳工阶层的车主,还是各种权贵。司机的行为,说白了,无非欺行霸市四个字,虽然这种行为有其历史原因,是一种公共治理的领域的困境。但是,面对这种困境,政府双手一摊,告诉公众:“看,是他们的错,我没得任何好处,我没错”,然后,顺水推舟的给出补贴、涨价措施,显然是一种不作为。
从直观来看,政府的这些做法显然是错的。对于中国社会问题,由于扭曲市场要素的因素往往非常明显、所以,直觉往往能直指达问题的答案。不过,政府到底错在哪里了呢?现象和答案之间可以推究。
首先,政府造就了欺行霸市的车主群体。政府的数量管制是始作俑者,并且没有及时的根据市场需求调整出租车数量。
其实,即使不做严格的市场研究也能明白,当出租车牌值钱的时候,一定意味着数量过少。但是,政府放任了这一现象的发生,并通过固定数量,允许拍卖等方式把这部分人的利益合法化、固化下来,滋生出牌照拥有者这样一个既得利益群体。显然,这并不能美其名曰:尊重市场。因为租值就是车主在劳动之外的额外收益,最终来源在于数量管制之下消费者被损害的福利。
作为市场的看护人,政府并未尽到职责。实际上,给予补贴、扩大预算的过程和政府官员的内部人利益并不矛盾,相反,所有政府都有预算扩大化的动机,所以,这种花钱维稳,补贴司机,不过是政府的顺水推舟。
所以,天津市政府不但不能说“从始至终倒几乎没犯什么错误”,反而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犯错。而“人民”虽然从来不是利益一致的高尚的大多数,但那些坐在电脑前表达道德愤怒的人”直觉的把出租车问题归咎于政府,却并没有错。
那么,增加工会是一个好办法吗?工会虽然可以增加司机的理性,但是,司机维护自己的利益的行为本身就是理性的。允许出租车车主组织工会,只会加大他们的理性程度,进而加强他们的集体协同的意志与能力,进而增加出租车车主的利益。在研究欧美工资模型时,工会就是一个使工资具有更多刚性的因素,使工资易升难降。
其次,从更深层次来看,这种政府的不作为有其根源。
消费者由于利益微小且分散,很难有集体行动能力。但在一个正常社会中,公共治理领域有其通常的逻辑与流程。虽然消费者缺乏集体行动能力,但数量更大,更容易影响社会治理层面的政策。他们可以通过舆论影响政治,让政府承受相当大的政治压力,最后不得不利用政治智慧、资源去解决问题,否则就必须承担后果。
而且,消费者在大制度的框架下,很容易通过公民社会的各种形式集体一致行动,最终达成群体之间的妥协。实际上,这整个过程,就是民众的听政与问政。
所以,虽然民主机制也存在诸多低效的问题,但是,却很少出现少数人绑架大多数人的情况。撒切尔夫人敢于强硬面对煤矿工人,从根本上讲,就在于其自身权威来自选民,并对之负责。
但是中国的情况却不太一样,政府不太怕舆论,也没有对公众的敬畏,在维稳压力下,更怕集体行动。出租车市场的治理困境,本质上,是政府忽略无集体行动能力的公众,讨好一部分集体行动能力更强的群体。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社会治理机制。
这种社会治理机制的失效,在微观上,表现为出租车治理困境。听证会制度的失败,以及招致的不信任,不过是大的公共治理制度缺失之下,政府毫无顾忌的讨好更有集体行动能力群体的一个最生动、最典型的例子——没有大众的“听政”,就没有政府真正的“听证”。
当然,出租车问题,并非一个城市的问题,所有城市都面临政府政治权力结构造成的公共治理领域的困境,但作为整个问题中的一环,政府是绝对谈不上无辜两个字的。
那么,有不有一招鲜的办法呢?简单的来说,是有的,那就是市场。因为扭曲市场的因素就在哪里,明明白白,一招鲜的方法,在绝大多是时候能够消除这些因素,解决问题。但是,现实的世界往往更加复杂,人们不见得能够接受这些强硬方法的阵痛,也不见得能够接纳效率大过公平。所以,我们不但要市场的原则,还应巧妙的应用市场原则。
天津出租车的情况,来源于政府不恰当的数量管制,以及更不恰当的拍照合法转让。显然,第一批拥有拍照的人,从群体而言,肯定是拥有更多行政关系资源的人。政府的这两个错误,让这一批人通过转让,合法的把对公共利益的侵占转为了现金收入,并脱离了这个体系。然后,接棒者理所当然的会攻击任何减小他们资产价值的改革措施。
政府的过去错误,不清晰的政策预期,都让他们这种行为有了一定的合理性。于是,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但是,在最基本思路不变的情况下,仍然可以寻找到更巧妙的办法。目前新增拍照,在牌照已有价格的情况下,多采取拍卖形式,这种形式的就等于政府得到了出租车牌照的垄断溢价,同时,稀释了现有车主的资产价值,本质上是和他们争利益,车主也就会剧烈反抗。
如果换一个角度,免费的向现有车主派发出租车牌照,从收入上看,由于现在的出租车市场,特别是天津的出租车市场是一个弹性极大的市场,供给数量增加,虽然会使单车利润下降,但却会带来总利润的增加。
目前天津的牌照价格大概在50万元,月租金在4000元,这刚好在十来年收回投资,牌照不过是收入的资本化反应。所以,一方面,由于单车的收益减少,单个牌照的价值仍然要被稀释,但另一方面,现有车主手上的牌照增加了,车主的资产不但不会减少,甚至有可能增加。实际上,总利润的增加必然体现为总牌照价值的增加。这样,在增加出租车数量的情况下,车主的利益并不会受到伤害,如果不是更多的话。
巧妙的、多赢的办法明明白白、简简单单的放在那里,问题是,没有听政的大众,政府是没有动力去做的。反而是寻求政府本身预算最大化,权利最大化的方法,不管是补贴,还是拍卖新牌都是如此。这实质上是在与民争利,怎么又谈得上尊重市场,“市场的归市场,政府的归政府”呢?可见, 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应该归咎与政府——理性的推导和大众键盘前的愤怒的直觉有着惊人的相似。
编辑:Di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