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记者,崔崑便兴奋地拿出自己的书——《钢的成分、组织与性能》,“81岁开始写,6年完工,200万字,我把自己对钢的理解都写在这本书里了。”崔崑拍着这部上下两册的“大砖头”说,“不过这两年钢铁领域又有新进展,我今年修订了几十万字的内容,准备再版。”
这就是被称为“钢铁院士”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华中科技大学教授崔崑。他一生矢志于祖国钢铁材料事业,研究开发了一系列高性能新型模具钢,为我国特殊钢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
“报国是我的信仰”
“我们这一代人,是从苦难中成长起来的,报国是我的信仰。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经历过贫穷落后、百废待兴……我才更能体会到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谈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崔崑百感交集。
1925年,崔崑出生在山东济南。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当日寇的铁蹄侵凌至济南,我父亲便毅然辞去了洋行的职位,携全家老小回到老家济宁。”崔崑说,“父亲的爱国守节让我一辈子难以忘记。”
面对支离破碎的国家,崔崑胸中燃起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信念。1944年,崔崑离开了家,历经80余天,终于踏上了大后方的土地,并考取了武汉大学机械学专业。
“之后我毕业留校任教、投身革命浪潮,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崔崑深情地说,“新中国的成立,让我立志为民族复兴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个时候,我们国家的工业水平相当落后。高性能模具钢在我国是一片空白。国家不得不用大量外汇进口价格昂贵的模具。”崔崑说,“要知道,汽车、拖拉机、电器、仪表等产品的零件都需要用模具加工,而模具寿命的长短、质量的好坏,都与钢种的性能密切相关。”
1958年,崔崑被选拔到当时苏联著名的莫斯科钢铁学院学习,专攻金属学及热处理专业。“在莫斯科,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崔崑说,“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拼命学好技术,然后赶紧回国,造出我们自己的模具钢。”
“中国要有自己的模具钢种”
1960年,崔崑终于学成回国。
“中国一定要有自己的模具钢种!”凭借着这股雄心壮志,崔崑带领同事们向高性能模具钢发起了冲击。然而,那个时候的条件相当艰苦,实验室也是空空如也。于是,崔崑带着老师们一步步搭建起熔炼炉、盐浴炉等实验设备。能买到的就买,买不到的就自己做。
“当时我最担心的就是盐浴炉。”崔崑说,“一是因为做模具钢,控制盐浴炉的温度非常重要,上下温差超过3至5摄氏度,性能就会很不一样。二是因为盐浴炉遇水容易爆炸,我不放心,所以就必须时刻盯在炉子旁边。”
回想过去,崔崑感慨道:“当时没有温控自动化技术,我们几个老师只能用最土的办法控温,就是用眼睛紧盯温度显示仪。我们经常手指按着控温开关,守在1200多摄氏度的盐浴炉旁,一盯就是一个通宵。”
艰苦还不止在实验室。上个世纪80年代,每当新钢种出产,年过花甲的崔崑便背着沉重的“铁砣砣”,搭火车赶往各生产单位试用。
“当时哪有什么飞机、高铁,能买到火车硬座就不错了,有时候站票就走了。我常常背着30多公斤的模具钢,往北京、洛阳、哈尔滨等地赶。为了少上厕所,我在车上都不敢喝水。”崔崑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老,背几十斤东西没问题。”
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与努力下,崔崑和研究人员设计出许多新钢种冶炼方案,研制成功了一系列特殊钢:如国内外首创的含铌基体钢、易切削精密模具钢、高韧度硫钙复合易切削塑料模具钢、高耐磨冷作模具钢等等,为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
“共产党人就该多作贡献”
如今,92岁高龄的崔崑还是保持着规律的生活和极高的工作热情: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打一套太极拳,傍晚出门散步,晚上10点半休息,剩下的大多数时间,他还是选择待在书房里继续研究特殊钢。
崔崑说:“成为工程院院士之后,我就在想,我国某些高端特殊钢产品与国际先进水平尚有一定差距,我们急需一部全面反映特殊钢发展的书籍。所以,从2006年开始,我就专心撰写这本《钢的成分、组织与性能》。”
“学习和工作真的是有趣的事。你看我70多岁的时候才开始学计算机,但这部书,文字输入、打印、图形制作,全是我自己完成的。”崔崑说。
2013年,崔崑与夫人商量,决定将全部积蓄捐给华中科技大学基金会,成立“勤奋励志助学金”,用于资助品学优良经济困难的本科生,每人8000元。
“我1956年入党,是一名老共产党员了。共产党人就应该多作贡献,多帮助别人。”崔崑说,“半个世纪以来,我总共培养了24名博士和23名硕士,教师是荣幸、愉快、崇高的职业。不断追求新知,不断培养新人,这一辈子,我过得很值,也感到欣慰。”(丁雅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