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下坳镇隆麻小学,学生在课间打篮球(11月6日摄)。教育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最根本的办法,更多贫困学子需要人生出彩的机会。广西坚持将教育作为最重要、最长远的民生工程进行投入,乡村教育“短板”不断补齐,越来越多山里娃正享受到更公平、更有质量的教育。
新华社记者陆波岸摄
新华社记者
行进在中国脱贫攻坚战场,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在发生。
从“熬日子”到“过日子”再到“奔日子”,万千贫困地区群众昂扬斗志,斩断穷根,汇聚成推动发展进步的澎湃力量。
从扶贫到扶志,从生活环境到精神风貌,中国农村正在发生昂扬而深刻的改变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这首曾经的流行歌曲,一度固化了人们对大西北的印象。
走进44岁村民张国正的家,没想到满眼鲜花。
9月初,这个海拔2300多米的小院里,红色、黄色、紫色的花朵盛开,正房的台阶下也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盆花。
鲜花绿叶映衬下,白瓷砖立面、铝合金门窗的新房更显洁净。
屋里玻璃茶几整洁明亮,柜子上花瓶里插满了绢花,大土炕被改造得好似席梦思床。家里不仅有厨房、卫生间,还有单独的洗澡间。
甘肃临夏州积石山县肖红坪村这个刚脱贫三年的农民,为什么会这么讲究?
“脱贫了,条件好了,老婆开始到处种花,收拾屋子手根本闲不住,看见鞋放得不整齐都要去摆放一下。”面对记者发问,张国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几年前,张国正一家四口一年还靠着他在外打工挣的几千元钱勉强度日。家里土坯房清扫起来尘土飞扬,屋内光线暗淡,东西到处乱堆。冬天下雪后,房前屋后满是烂泥。
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危房改造政策帮他家建起了砖混结构的新房;他为当地保洁公司开垃圾车,后来当上了项目部副经理;爱人用扶贫贷款在村里开了个小超市;大儿子学会了开装载机,在青海钾肥厂工作。今年全家收入将突破9万元。
环境变美的不仅是张国正家。
这个属于深度贫困“三区三州”的村,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去年4月村里请了两位保洁员,摆放了垃圾箱,公共区域乱堆乱放杂物被禁止了。
“以前那叫熬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现在是奔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张国正接下来打算好好干争取当上经理,攒钱买辆小轿车,为两个儿子娶媳妇做准备。
农村居住环境的改变最直观,农民精神面貌的改变最深刻。
已过古稀之年的河北阜平县骆驼湾村农民孙振泽,这两年每天忙得跟小伙儿一样。
清晨五点多,他就起床喂20多头猪、2000多只鸡。他家新房二楼开办的“振泽农家院”已经有了住客,房间需要打理。一楼目前空置的房间打算开饭馆,得装修、置办厨具。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歇息。
“我要学‘八十老人开荒,一天不死一天忙’,绝不‘吃倒泰山不谢土’(意为坐吃山空还不知感恩)。”老汉精瘦干练,快言快语。
精准扶贫以前,老汉只能靠太行山深处的2亩薄地维持温饱,买点日用品都得靠赊账。大年初一看到孙子来磕头,连忙说“别磕头了,爷爷一分压岁钱都没有”。老伴因为家里缺这少那与他大吵大闹,精神疾病越发严重。
“精准扶贫暖人心,政策归心处处春”——他家新房前贴着这样的对联。正是在精准扶贫政策支持下,去年他靠养猪养鸡脱了贫,住进了两层楼新房。生活好了,老伴不再与他吵闹,默默地帮他捡鸡蛋。
“过去想挣钱没路子,赊账赊得都抬不起头,确实‘人穷志短’。现在国家这么多帮扶措施,自己也能干出小康来,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汉实话实说。
驻村扶贫的河北省能源局副处长黄文忠说,就是要用各种政策措施让贫困群众燃起希望,立志在党和政府帮扶下通过辛勤劳动摆脱贫困。
改变的不仅是精神面貌,更有许许多多的人生轨迹。
吕梁山区湿冷的初冬,天蒙蒙亮,气温只有零下五六摄氏度。
在山西省永和县上罢古村,51岁的刘书祥用双手支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起了床,顾不上吃口东西就转着轮椅,爬到窑洞边停放的三轮摩托车上。
他要在早上7点前赶到附近村子收高粱。他已经收了20万斤,还要再收几天。
相貌堂堂的刘书祥说起自己的生意,头头是道。谁能想到,一度他曾绝望地以为这辈子都走不下床。
那年,刘书祥去山上放羊,雪天路滑掉下悬崖,下肢瘫痪。
繁重的医药费,三个女儿的学费,爱人身体不好,庄稼地荒废了……原本里里外外一把干活好手的他,成了家里的拖累。
刘书祥彻底垮了。趁家里没人时,他找到瓶农药,打开了盖子。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小女儿兴奋的声音:“爸爸……”
原来,女儿在学校受到老师的夸奖,急着回来向爸爸报喜。
他一把将孩子紧紧搂住,泪如雨下。
脱贫攻坚帮助他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结对帮扶的县长、乡村干部,一次次往他家里跑,帮他出主意,帮他解决资金难题。
他请人量身改装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加油、刹车都靠手来操控。原本就精明干练、做过生意的他,“坐”着这车出去收购农产品。
这个“粮贩子”不一般。周围村落都知道他,谁家有玉米、大豆、谷子要卖,大多会给他打电话。
虽然身体被禁锢在轮椅上,但他硬是靠着一股劲,把生意越做越大,经他收购的粮食发往四面八方。
2016年,粮食收成特别好,他赚了7万多元,一举脱贫。
2017年,他被评为市“最美残疾人”,名气越来越大。
现在,他带着其他贫困户一起干。有个贫困户跟着他干了3个月,挣了1万多元。
改变命运的不仅是个人。
越来越多的村、乡、县打破了多年消沉。
安徽岳西县大别山深处的上坊村,一株百年树龄的白果树特别高大,三人才能合抱。
日子艰难的时代,每到白果成熟时,以这株白果树为界的两个村民小组,为了抢摘果子卖钱打得不可开交。有一次竟在县委县政府门口架起锅灶,等着果子究竟属于谁的“判决”,上坊村变成了“上访村”。
2017年,扶贫工作队引进旅游公司在这棵白果树边立了个牌子:“白果界树”。白果已经无人争抢,白果树成了一道岁月静好的风景。
“这个界,既是两个村民小组之间的界限,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脱贫前后的界限。”去年在这个村任扶贫工作队副队长的安徽省社科院文化扶贫研究中心主任汪双六感慨万分。
小小上坊村,得到省、市、县三级五个单位结对帮扶,还有一家科技公司资助。发展旅游,种植优质水稻,恢复豆腐坊、铁匠铺等传统作坊,生产红红火火。村里打零工一天都能挣160元,闲人都坐不住了。
2018年,上坊村退出贫困村行列。
同年8月,岳西县脱贫摘帽,成为安徽省首个脱贫摘帽的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
老家在岳西温泉镇的汪双六,今年上半年回到岳西县,发现不仅“上面架起电线,下面铺着马路,两三层的小洋楼建到了最偏远山村”,而且有很多农民到温泉、饭店来消费。“已经不像是传统农村,而有点像是城市郊区。”
扶贫更要扶志。从物质条件的改善入手,激发蕴藏在人民群众中的精神力量,这是中国扶贫的最强力量。
办法总比困难多,“扶志”正在改变“等靠要”,唤醒贫困群众奋起改变命运
金秋十月,安徽省金寨县麻埠镇桂花村的千年“桂花王”盛开,丹桂飘香。
高高胖胖、一脸憨厚的陈中龙,看着身边娇小的妻子抱着1岁多的女儿,觉得甜美的生活应当就是这样。
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以前,他是人人讨嫌的“懒汉”,从未想过娶妻生子的美事。
父亲因心肌梗塞不幸去世,母亲长期生病,两个妹妹读书,自己也因先天性心脏病动过大手术,全家年收入一度不到3000元。
排山倒海的压力,一度击垮了这个年轻人。他索性天天睡到太阳当头照,起来就在村里晃荡。
和街坊邻居坐在一起,大家热火朝天地聊着,但都不理他;有人发了一圈烟,唯独发到他就直接跳了过去。
他努力过:去过省城多个工厂打工,但屡屡体检时碰壁;还试过发小广告,挣的钱还不够在城里吃住。“没希望了。”
贫穷是残忍的,更残忍的是试图摆脱贫穷却又屡屡受挫,久而久之心如死水,贫穷如恶魔缠身。
曾近距离观察过印度等地大规模深度贫困的哈佛大学已故名誉教授加尔布雷斯,在《贫穷的本质》一书中把这一现象归结为“对贫困的接纳”。
如何打破这种“接纳”?
长辈们屡劝不改,有件事却对陈中龙影响很大。
2015年村里实施危旧房改造,积极争取国家帮扶政策和其他政策支持,帮他全家从与家禽混居的不足30平方米的草棚子搬出,住进了新建的120平方米4间水泥房。
“新房一建好,没等通电我们家就搬过来住了。新房子太好了!我好像一下子开了窍。谁愿意过过去那种日子?”陈中龙回忆此事至今仍很兴奋。
政策支持接二连三:全家开始享受低保政策,两个上学的妹妹也获得了“两免一补”。
得到这么多关照,面对一次次登门鼓励他的扶贫干部,他终于下决心做些事。
他想养猪。县里对口帮扶单位和村里马上凑钱,帮他建起了猪圈,购置了老母猪,镇农技部门专人指导。
他想学修摩托车。干部们立刻就联系修车铺,免费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