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遗址内的“三间房”(研究认为是当时的官衙)。
▲焦迎新在工作中。
受访者供图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孙哲、何军
罗布泊,是世界上著名的干旱中心。
清澈的孔雀河水曾孕育出罗布泊文明,沉睡千年的楼兰美女、小河公主,静静吟述着千年一脉的楼兰文化精魂。这里曾经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却因缺乏水源补充逐渐干涸,只留下一片“死亡之海”,引来了无数中外探险家的身影和诸多神秘传说。
7月,罗布泊腹地热浪逼人。沿235省道向西下路基行驶3个多小时,车辆一路颠簸后,记者终于到达了楼兰古城。遗址有名的“三间房”(研究认为是当时的官衙)向西不远,有一处用三根硕大的胡杨木搭起的瞭望塔,由当地楼兰文物保护站所建。
“当时我们就住这儿。”无垠的沙海中,皮肤黝黑的焦迎新扯着大嗓门儿向我们介绍。老焦担任新疆若羌县文物局局长一职已近10年。
克服困境、对抗孤独、以少敌多“智斗”盗墓贼……当古丝绸之路上的这座要冲被黄沙尘封后,52岁的焦迎新和他的伙计们——奋斗在一线的新疆文物工作者,在“生命禁区”中扬起了“风帆”。
“死亡之海”的考验
“你喝过拉丝了的水吗?像胶水似的,我喝过一个星期。”“我只带一瓶水、一个馕,一天就能走70多公里。”漫无边际的沙海之中,极度干旱的环境蒸发量惊人,却也磨砺出了焦迎新非凡的忍耐力
尽管并非文物相关专业,“半路出家”的焦迎新1992年起就在当地从事文物工作。这意味着,他与无法绕开的罗布泊和楼兰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至于连微信名也叫“楼兰之子”。
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早在公元前2世纪以前,楼兰就是有名的西域国家,古“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从这里分道,一度留下了灿烂的文化,却也在上世纪90年代因为非法穿越、盗墓的日益猖獗而不再拥有宁静。1997年底,若羌县文物管理所(文物局前身)开始在罗布泊筹建楼兰文物保护站。
干涸的罗布泊从卫星图片来看就像人类的耳朵,被称作“地球之耳”。无论是古楼兰国的消逝,还是上世纪罗布泊的干涸,没有保障的水源都是重要原因。
漫漫沙海中一顶孤独的帐篷就是保护站最初的模样。直至今日,巡护员的一切给养都得靠车从后方不定期运送,用水显得尤为弥足珍贵。
“我们在外巡护,水只能用来做饭、饮用,洗漱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求’。”老焦说,当时最多把毛巾稍稍沾湿擦一把脸,就算完成了“任务”。
“你喝过拉丝了的水吗?像胶水似的,我喝过一个星期。”焦迎新告诉记者。
2005年6月,山区进入雨季后,洪水冲断了进入罗布泊的外围道路。不巧的是,巡护站的水也快用尽了,剩余的水装在大桶里无法放进帐篷,只能放在阳光下暴晒,久而久之就变得异常黏稠,成了“拉丝水”。
“这能喝吗?”身边的3名年轻同事有些迟疑。
年纪最长的焦迎新其实也不确定,但也只得安慰身边的伙伴们,率先“以身试法”猛灌了一口。“坚持下吧,卫星电话上他们说四五天就来了。再不济4天加5天,最多也就9天时间。”身处险境,焦迎新仍用玩笑话缓解小兄弟们的紧张情绪。
没有蔬菜,三餐便都是白挂面加一把盐。当最后一滴“拉丝水”喝光后,给养还没送进来,所幸还有下雨时用瓶罐接的泥水。焦迎新用煤气灶将水一遍遍烧开,待泥浆沉淀后,便又成了继续坚守下去的“后盾”。
9天后,满载给养的车终于来了。
“你们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只带一瓶水、一个馕,一天就能走70多公里。”焦迎新说。
罗布泊很大,仅楼兰遗址的面积就约12万平方米。漫无边际的沙海之中,白天“你们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只带一瓶水、一个馕,一天就能走70多公里。燥热难耐,休息时根本找不到植被的阴影,只能躲在雅丹(耸立在戈壁上的山丘)下的小缝隙中,极度干旱的环境蒸发量惊人,却也磨砺出了他非凡的忍耐力。
罗布泊里肆虐的风沙同样能吞噬一切,最大时甚至达到12级。1996年,探险家余纯顺就曾因遭遇沙尘而迷失方向,最终不幸遇难。
“有时风一刮就是3天。”风沙最严重时,伸出双手都无法看清手指。对于焦迎新和同事们来说,这意味着无法在帐篷外架炉做饭,只得戴严口罩,腹中饥饿时就着凉水啃一口干馕,静待飞沙走砾停下“脚步”。
克服种种困难,这些年,焦迎新出入地形复杂难辨的罗布泊已近200次。久而久之,他成了有名的罗布泊“活地图”,不时还带领保护站配合地方公安承担起紧急救援工作。
“尽管自然环境极端恶劣,但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坚持。”让焦迎新遗憾的是,这么多年过来,能坚持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