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张好好诗》(局部)
清宫旧藏、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的晚唐诗人杜牧《张好好诗》墨迹,是传世中国书法名作中堪称国宝的难得珍品之一。民国间此卷被清室废帝溥仪辗转携往东北 伪满洲国“宫内”,抗战胜利前夕,因日寇及伪满溃败之乱,始散落民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中,由张伯驹先生捐出,重归北京故宫博物院。其间虽只短短十数年, 然此中曲折,似颇有可说者。
清宫旧藏、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的晚唐著名诗人杜牧《张好好诗》墨迹,是传世中国历代书法名作中堪称国宝的难得珍品之一,正如张伯驹先生《丛碧书画录》 所评:“樊川真迹载《宣和书谱》,只有此帖。为右军正宗,五代以前、明皇以后之中唐书体,而赠好好诗与杜秋娘歌久已脍炙人口,尤为可贵。”民国间此卷被清 室废帝溥仪辗转携往东北伪满洲国“宫内”,抗战胜利前夕,因日寇及伪满溃败之乱,始散落民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中,由张伯驹先生捐出,重归北京故宫博物 院。其间虽只短短十数年,然此中曲折,似颇有可说者,因就平日所见各家相关之记,概述其始末大略,或亦可聊备艺林掌故。
曾亲历、主事并毕生关注故宫散佚书画追寻的杨仁恺先生,在其《国宝沉浮录——故宫散佚书画见闻考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8月初版,辽海出版社 1999年7月增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3月再增补彩图典藏版)一书中记:“一九三二年,溥仪到了长春,在伪满洲国康德元年或大同二年,由日本关 东军司令部中将参谋吉冈安直将放存天津静园的法书名画、宋元善本、珠宝玉翠约七十箱,运至长春伪宫内,由刘振瀛负责看管。装书画木箱存放在伪宫东院图书楼 楼下东间,即所谓的小白楼,书画册子和挂轴亦同放在一起;小金库十八个则存于内廷缉熙楼客厅,内有六匣装汉玉计一百余件,余则为古玩金饰。”至“一九四五 年八月十日,日本关东军司令小田乙三宣布伪满国都迁移通化,溥仪十三日从长春逃到通化大栗子沟,十七日乘一架小型军用机企图逃往日本,过沈阳为我人民解放 军和苏军所俘,随身携逃的法书名画和一批珠宝玉翠,则先后由人民部队上缴,归东北人民银行代为保管”。而“原藏于长春伪宫小白楼的历代法书名画,在很短时 间内,经过值勤‘国兵’的一番争夺洗劫,剩下满楼空箱空匣,和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花绫包袱,凌乱之景,无法言喻”。这些抢得书画宝贝的“国兵”们,“有的人 家在吉林、辽宁、热河等省,尚未获得解放的地区,大都把劫来之画携回家乡,秘密保藏起来,有的家在黑龙江的,当时全省已经解放,‘国兵’们并不了解有关政 策,大多暂时在外乡作客,存在观望态度,以所掠国宝求售,过着舒适的流寓生活;最具有利条件的,就是长春(即伪京)的‘国兵’,他们直接将所掠获的物品转 移到自己家里。凭借市面的行情,做一番交易,大获其利。甚而通过在一起抢夺时彼此了解的有利条件,从中作起贩卖伪宫佚出书画的生意。”更令人发指的是,其 中还有为掩人耳目或害怕追查,将国宝书画埋入地下,甚至烧毁灭迹者。杜牧《张好好诗》卷即惨遭“国兵”王学安埋藏之荼毒,杨仁恺先生书中记其事曰:
此人之所以下此毒手,出于上面的严峻形势,他把一批唐宋国宝埋入地中,外边风声转缓之后,再从地下挖出来。由于地下潮湿,腐蚀现象极为严重,纸本书画尚可 挽救,因为埋下去的时间不长,侵蚀性通过装裱冲洗,大体还能修复;至于绢素本,大都脆断,并已脱裱,而画面上所施色彩,更无法使之复原,即是巧夺天工之高 手,也无法挽救……《宣和书谱》著录的唐代大诗人杜牧之自书《张好好诗》……是一件流传有绪的剧迹……南宋时为奸相贾秋壑所窃据,入元归大鉴藏家张晏所 有,明时由董其昌庋藏,并刻入《戏鸿堂帖》中,清初则为真定相国梁清标珍秘,随后进入清内府,再经历次波折,埋入土中,挖出时已经满纸霉点,有的地方业已 碎破不全。至于原来的宣和装潢,竟面目全非了。幸好此卷为唐制白麻纸本,抗腐蚀的麻纤维性能还可以,没有全部霉坏,毕竟纸质已经变化,墨色灰暗,甚而剥 落,使原作的神采大为减退,再高技巧的裱画师,对此种原质上的损伤,束手无策,只能从表面上下功夫补救,已不能使之重放异彩了……埋后的《张好好诗》虽经 名鉴藏家请高手抢救,然原(元)气已伤,与未埋前的保存状况相较,大有逊色。
当然,早在清初顾复的《平生壮观》中,就已记此卷“后纸糜烂,两句字不可读”,虽顾氏有“何伤全体”之说,可知其状况应该还算可以,但两百多年后再遭土 埋,则其损伤,肯定更甚;而与此卷同时被埋的传为唐玄宗颁赐毛应佺《恤狱诏》,《平生壮观》著录为白纸,并未言其有损,所以杨仁恺先生记其“书心的破损虽 较《张好好诗》卷略好,而装裱已经脱落”,也许亦与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