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是张毅敏儿时的玩伴。他在麦场上与麻雀逗着玩,也曾用藤条筐设局捉雀。麻雀是人类的朋友,天性活泼,颇具好奇心,但又警惕性很高。整天叽叽喳喳,话语似乎很多,但能听懂麻雀心曲的人很少。张毅敏也许可以算上一个。为了近距离观察麻雀,准确表现麻雀的精神世界,张毅敏尝试养过麻雀。他将捉到的麻雀关在笼子里。令他不解的是,他喂食,麻雀并不领情。宁可饿死,也绝不进食。养不了几天就饿死了。这让张毅敏心生愧疚,对小生灵的气节肃然起敬。自由自在是麻雀天然的生存方式,破坏了这种生存方式,就等于要了它们的性命。后来,他再捉到麻雀,把玩一两天后就放飞,让它们回归天性。麻雀是喜欢群居的鸟类,深秋的蓝天上,不时会看到数百只群雀迎风飞翔。麻雀属于益鸟,是有害昆虫的克星。但它们又不客气地享用农民的粮食,因此,低标准年代,曾被当作四害之一受到大规模围剿。当今在城市生活,很难看到成群的麻雀,它们常常以个体或三三两两的小团队出现。由于它们特别机灵,一有动静就跑,很难拍照或写生。但张毅敏发现了不错的写生方式,开车到郊外,坐在车里并在车头上放些食物静待机会,有时麻雀会在车头上交头接耳,还会透过挡风玻璃与人对视。一次,他在车内连续画了几个小时的速写,记下了麻雀的各种姿势和神态。这些神态最终都铭记于心。在创作时这些精灵会瞬时飞向笔端。
《岁月如歌》136cm×68cm
三、雅俗之探
2015年深秋,笔者到张毅敏位于郑州市索凌路北段的工作室造访,对他的艺术成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是创作室,也是展室。我跟随张毅敏,观赏他展室里悬挂的部分代表作和刚画好的新作。对每一幅作品他都作了讲解,讲他如何画得既与古人不同又与今人不同。比如,石榴的籽,古人很少细致刻画裸露的;古人画麻雀也很少画群雀。他如何画出麻雀的精神境界。一幅清新扑面的荷花图,其高雅的气息让我驻足良久。还有一幅新作,是今年第一场雪后创作的《雪晴》。很少见到如此精美的雪景作品,笔墨雄厚滋润,色彩淡雅明快,造型简练生动,意境静幽清远,高高雪枝上的几只寒雀天趣横生。画家自题诗云:“晨起开门雪满园,雪晴云澹日光寒。四空寂静听鸟声,一种清孤不等闲。”好一幅诗书画俱佳的佳作。
在他工作室我还看到一张他与原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的合影。他告诉我,五月下旬,贾庆林来河南考察,在郑州停留期间,他应邀和领导同志研习书画,张毅敏在短时间里画了一幅雄鸡枇杷图,得到贾庆林的高度称赞,并说比另一位已故的画鸡名家画的还好。
我们一边品茗,一边探讨他的成功之道。
成功是全方位的,技与道俱有,而居于支配地位的,是他雅俗共赏的美学观。
雅与俗,是一对既古老又弥新的话题。从美学层面理解,雅意味着纯正;俗则代表低俗。其语义本身有浓重的褒贬意味,表现出价值体系和社会群体的差异。在古人眼中,雅属于贵族的、士大夫的特权文化;俗则属于平民百姓的世俗文化。绘画上的雅俗之分,取决于画家的人格修养与审美观的高下。文人画是雅文化的代表,是中国画的主流,欣赏者只是少数文化人;民间绘画是俗文化的代表,是其支流,却拥有大众。去俗求雅应该是画家不懈的追求,可有些画家限于眼力、悟性和功底,以俗为雅,或知其俗而不能脱俗,终生只能作一个没有思想的画匠。美术史上一些大师常用雅俗共赏来弥合雅与俗的对立。能够做到雅俗共赏,被视为画家最理想的审美境界。
任伯年是晚清画坛一位杰出代表。他的作品以民间习见的题材入画,又以通俗的形式和手法表现,任伯年学习前贤的技法,但他不走“高古”一路,而以清新明艳的画风呈现。他的画通俗,但绝不是那种“低俗”或“市气”,而是俗中透雅,雅俗共赏。
《太行山楂》 180cm×96cm
古人云:取法于上。张毅敏遍学古人,寻法前贤。受影响较大的画家有任伯年、吴昌硕、赵之谦、齐白石、张大千、李苦禅、郭味渠、张书旂、王雪涛等,本省则有陈天然、李自强等。他在吴昌硕身上学到洒脱、率性,也得益于吴关于书法演画法的启示。张毅敏过去也爱写字,但主要学当代人,起点不高。认识提高后,重拜古人为师,从二王、米、赵诸家中寻找出自己喜爱的名帖坚持临学。数年之后,书法艺术突飞猛进,绘画的线条质感明显,题款也能得心应手,不留遗憾。他从齐白石那里学到挖掘日常生活中的美,用以创新题材;同时牢记大师遗训“学我者死,似我者生”,不学其形,只悟其神。他学习赵之谦的厚重、大气,结构完整,色彩丰富。学习张大千的以简代繁及其精致。最终,他在任伯年身前停下,顶礼膜拜。他的花鸟画能有今天的高度,从任伯年身上受益最多。细品任伯年的画,让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火气、浊气。选择聚焦麻雀石榴这类题材,很容易画俗。学习任伯年后,去掉了火气、浊气,增加了清气、秀气、雅气。他惊喜地发现,他的审美观与任伯年高度契合。不同的是,他要画出任伯年没有画出的内容,它们只属于张毅敏,属于这个特定的时代。他也学习当下名家,但他感到,能够与古人比肩的花鸟画家少而又少,有些人喜欢妙作,名实不符,画格明显小于古人。
大俗大雅张毅敏。
我言大俗,是指张毅敏的画接地气,来自民间,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受众面广,有人文情怀。他把对自然、故园的热爱倾注于笔端,让人观之亲切,受到强烈的艺术感染。大雅,则指他在构图经营和笔墨及色彩语言上的清新、雅致、大气,是文人画的继承者和创新者,个人风格鲜明,画外音颇多,有耐人品味的绵绵诗意。他的画诗、书、画俱全,且以书入画,继承了典型的文人画传统。为了达到他所追求的意境,有时将写意与工笔融为一体,或局部工笔整体写意,他称之小写意,别具一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在花鸟画领域,他堪称依靠苦功和悟性,将民间趣味与文人艺术完美结合,达到雅俗共赏境界而获得成功的佼佼者。
《雪情》 直径40m
寒冬哝语 68cm×68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