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佴旻 《光的戈壁》 136x68cm2016年作 纸本设色
杨佴旻 《卓雅》69.5X45cm 2015年作 纸本水墨
杨佴旻《花与果》69X67cm 2010年作 纸本设色
作者:关勇
近代以降,传统水墨固本图新,在形式、观念、技术、材料等方面寻求着与时代的互动,在众声喧哗的嬗变中挖掘着艺术语言的可能性,或写意或写实或表现或抽象,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素墨文人画早已不是独尊,新文人画一衣带水,从80年代饱受诟病的现代水墨到徘徊在90年代艺术边缘的实验水墨,传统的笔墨语言输入了现时的血液,分流爬梳,嗣后派生出非具象水墨、观念水墨、都市水墨、装置水墨、水墨波普、行为水墨、超写意种种,有乌托邦式的激进,有后现代性的解构,迄今利用影像、多媒体、数码科技、现代图式等形成的泛水墨作品,无论是意大于形,还是形重于神,似乎都在显示水墨的标新立异,也仿佛是水墨的浴火重生。
然而,这个时代的水墨并没有真正地走进世界性的艺术话语。如果说20世纪初徐悲鸿主创(创立)的写实水墨是西风东渐的现实主义尝试,林风眠倡导的表现水墨是现代主义的奠基,并由此开启了中国水墨与西方艺术的接轨,那么80年代中西艺术的现代性对话,则是以中国水墨的形式流变为契机的,而真正让水墨与西方艺术水乳交融的应该是以杨佴旻为代表的新水墨画创作。
谓为“新水墨画”是就其技法的革新而言。当素墨传统走进狭长的老巷,而与现代艺术栉比鳞次的楼群形成反差时,曾是小众视域的彩色水墨便在艺术的变革浪潮中脱颖而出,这种以中西融合的丰富的设色、晕染、笔法、立意、构图、造型、样式的新绘画探索开启了水墨艺术在未来的可能性。杨佴旻用现代绘画的造型在宣纸上作水墨,彩墨入宣已臻炉火纯青,颠覆了早年中西形异宣不入色的传统,既有油画之风,又存水墨意境。从案头摆设的器皿、瓶花、水果等内景静物到太行、良乡、山水等城外风景,再到侍者、学者、老妇、少女等人物,敷之墨彩,形色相济,曲尽其妙。有印象派格调、写意画风情(气韵),让人联想到林风眠、塞尚、马蒂斯、巴尔蒂斯等人的作品。通过他的创作,我们可以感受他对中国艺术现代化的自觉。其独特性也为水墨的当代转向提供了新艺术史上的范本。
用随类赋彩来形容杨佴旻的多样性创作,显然不足以说明其具有的互通性形式和逻辑,无论静物、风景还是人物画,无论浓妆淡抹,深入浅出的勾勒还是没骨法渲染,总让人感到了一种宁静和幽雅,水墨的色彩之舞带着那份明丽和舒缓,挥去都市的喧嚣,让人忘却生活的烦忧,沉浸在静谧、淡雅、悠然或空灵的意境中,有时还带有一种隐逸的色彩以及象外之象。
巍巍太行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也是杨佴旻的故乡,“太行”是杨佴旻钟爱的一个题材,也为历代山水画家所倾目,被誉为中国山水画的摇篮,从荆浩、关仝、李成、范宽、郭熙、李唐到石涛,中国古往今来的山水画坛打上了太行不可磨灭的艺术烙印。今天,杨佴旻的太行山焕发出斑斓的色彩,带着后印象派格调、形式美感和表现主义的视觉叙事,同时流露出诗化的抒情主义。在以前的《听画》一文中,我曾提到:杨兄之于太行,如陈逸飞之于周庄,陈丹青、艾轩之于西藏,罗中立之于大巴山,程丛林、何昌林之于大凉山……又如霜叶之于虬根。“太行一脉走蝹蜿”,灵山孕育了画家独有的气质和才情,它是画家诗歌中的水土、记忆中的故园,在经历海外的文化洗礼后,这份“母山情结”则显得尤为浓烈,使杨佴旻的画带着本土的气息与世界接壤,又让世界走近了水墨太行。
或许因有旅日旅欧的背景,杨佴旻的水墨画兼有日本浮世绘的装饰性和印象派的色彩,他抛开了地域性、民族性的狭义主义,将水墨的现代性引入了国际语境,消泯了滞后的差异性界定,形成成熟的样式。
其实,在对于杨佴旻的艺术创作的观望中,我们不可忽略艺术家的自觉和主动性,以及坚持水墨创作的本体意识,在以其他艺术形式为参照或对比的情况下,恰恰凸显了其现时的艺术特性和时代体征,即便在形式、手法和观念上具有相似性,那也是过往路途中的交合,形式的类似是现代化的必然,而艺术家的精神是独立而自由的,不像任何人。中国水墨画的文化和精神在汇入当代艺术众声喧哗交互影响的风潮中,则有着真水无香的境界。
杨佴旻的画曾在欧美诸地展出,盛誉之下奠定和夯实了他作为“新水墨画的开拓者”地位。本次山东巡回展展出他代表作品60余件,从一个侧面记录了他的创作生涯,体现了他的艺术立场。
杨佴旻的新水墨画与印象派、后印象派有着天然的联系,其现场的直感、色彩的表现、光线的微妙异曲同工,不谋而合,后者的潜移默化在他的作品中隐约可见,其精髓又因有着水墨的技术含量和写意的韵味,而使得水墨在当代的生活背景下找到了它亘古而弥新的位置。
杨佴旻游刃于水墨与西画、传统与现代的冰火两重天,抛却管窥之别,打破两者的分野,在两者之间找到了统一,形成一种互为语境的默契和水到渠成,撇开回归传统的悖论,直视时代的搏动起伏,也适时地收放取舍,以涟漪之动问于深海,表达对现代化进程中的现实关怀,又扩展到形而上的层面。
水墨革新曾是一个世纪性焦虑,中国画穷途末日论曾在80年代中期一石激浪,往前林风眠融现代西法的写意水墨枉遭放逐,后吴冠中把油画的技巧带入水墨,意图重建水墨新原则,两者形成继承关系,到了杨佴旻,“林吴系统”终于在这位匠人之子的身上找到了他的位置(此外在出身上也不约而同、惊人的相似 ——林风眠生于石匠之家,与杨佴旻同为匠人之后),权且称为“新水墨的现代基因”。三代艺术家在隔空的互望中构成了彼此呼应的关系。
窃以为,匠人的匠心和艺术家的匠心是一脉相承,从匠人到艺术家仅一步之遥,这一步就在于艺术思想的自觉和独特的艺术逻辑,包括风格、形式、手法上的创新。杨佴旻的水墨画埋藏着匠心独运的探索,又自由挥洒,与当下的景象融汇,开启了当代水墨的叙事空间。
今天,中国的新水墨画迈进世界的文化视域,让世界走向了中国艺术,在碰撞中谋求一种新的发展,杨佴旻此次在传承深厚的山东举办巡回展的切入,其社会性抑或即解构(摆脱)社会性的“意底牢结”,呈现个人视角和自然风貌,强调主体意识,让身边的人景物事呈现出艺术维度的“精神远方”,而并不混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水墨探索。如果只就水墨意境来说,则是意象性的、新表现的、形而上的、象征主义的,有着虚静之美,在长久的凝望中,我们终于走进了诗意的栖息,走进了杨佴旻全新的水墨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