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作品能不能承载大题材?这在韩靖那里是不言而喻的。一部《剪纸图说·武则天、杨贵妃》,“以史诗般的浪漫手法,再现了盛唐时期的历史故 事”,“以图文并 茂,诗配画的形式展现在大众面前,使剪纸具有了更高的品位和艺术观赏效果。”(梁澄清《剪纸图说·武则天、杨贵妃》前言)作品采用连环画的结构,循着两位 杰出女人的生命基线,在广阔的时空领域展示了她们或起伏跌宕,或悲欢离合的命运历程。然而,剪纸艺术毕竟不同于连环画,因此,作品在节奏上呈现出鲜明的跳 跃性。纵向的连绵与横向的板块协调而又统一的整合在一起,既有画面的独立性,又保持了整部作品的完整性。一幅作品就是一段深沉的回忆;一幅画面就是一段精 彩的岁月;一个形象就是一首生命的歌。在这里,剪刀下的线条语言,成为作者展示人物命运,诠释人物行为动机、解读人物内心世界的钥匙,而文字则以深化主 题,丰满形象而与画面相映生辉。我注意到,为了不断开掘作品的艺术深度,作者自觉地引进“意象叠加”和“象征体”的现代主义艺术思维,如《人彘之酷》中, 在画面右下角,以简练的线条,细腻的刀工表现了萧淑妃被“断其手脚,投入酒瓮之中”的痛苦和无奈,又在画面的右上角艺术地塑造了萧妃的端庄和秀丽及其断臂 残体,尽管在画面中没有正面刻镂武则天的形象,然而,她手中的那把血淋淋的刀,那耐人寻味的背影,把主人公阴险、尖刻的人性另外一面刻画得淋漓尽致。而这 恰恰是传统中国画所无法达到的。这充分说明,源远流长的中国剪纸艺术与现代主义的“象征性”之间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它所蕴含的“喻指性”不仅丰富了 作品的内涵,其所承载的文化含量也大大地超越了传统剪纸作品的“直观性”,达到了“联类无穷”的审美效应,诚如当代美国著名文艺评论家劳·坡林所说:“象 征的意义可以粗略地说成是某种东西的含义大于其本身”,“ 象征是所有人类行为和文明的基本单位”。
用了这个观点透视韩靖的剪纸作品,就形象而言,妙在传神。宋代画论家袁文说:“神者,其神采也。凡人之形体,学画者往往皆能,至于神采,自非胸中过人,有 不 能为者。”剪纸亦然。韩靖剪刀下的古代仕女,借鉴了汉唐壁画的风韵,尤其在刻画人物内心世界方面颇见功力,如他的《唐代仕女图》,以富于弹性的线条,勾勒 出深宫仕女丰腴的身段,形神毕肖地传达了唐代的审美时尚;云鬓下一双凤眼,欲睁还合,望着杯中的酒酿,若有所思,生动地再现了她们空虚而又寂寞的精神空间 和对自由的向往;就构图而言,追求“昆阆之形”于“方寸之内”,从而使得刀过三寸而当“千仞之高”;剪运指间,而“体百里之迥。”《千古一帝秦始皇》,题 材虽然宏大,然而,因其运用国画理论恰当地处理虚与实、简与烦、点与面的关系,从而使整个画面主题鲜明,意境阔远。刀法上阴阳相随,线条上刚柔相济,写气 图貌而重在“气”,塑形传神而重在“神”,多变的、流畅的刀法“工笔”式地刻画了一代人杰秦始皇“据天下之雄图,都六合之上游,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 内”,博大沉雄的气度和“变国不法古”的精神。尤其是对于眼睛的刻镂,避免了传统剪纸的夸张变形,完全以写实的刀工表现了一个政治家的“江山在胸”,凝重 多思的气质。在他的背后,是用洗炼的刀法,意象地绵延的万里长城城垛,而大片的“留白”则引发读者不尽的遐思。正所谓“雨在画处,又在无画处”,在我们审 美的直觉里,是“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气吞万里如虎”,是“秦王宫阙郁嵯峨,六国楼台艳绮罗”的帝都气象。作者的这种处理,印证了中国画论中“乃 实有之形象,非画中之形象,故必须舍其所可舍,取其所可取”的观点的科学和准确,而又是对传统剪纸画面太实太满,交织勾连的突破。
以创新为动力的剪纸作品的市场前景如何?韩靖以自己的实践作出了肯定的回答。近年来,韩靖的以秦汉唐文化为题材的剪纸作品,不仅在国内市场颇受精神消费者 青 睐,而且在东邻日本也名声雀跃。最近,他又应中央外宣办,北京奥组委之约为第二十九届奥运会,完成了四十幅系列剪纸《纸上奥运》,届时将作为国礼赠送世界 各国元首。
“艺唯求新”,相信韩靖沿着继承、创新的创作道路走下去,一定会不断有无愧于时代的佳作上品奉献给读者。
(本文作者系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长篇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咸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评论家)